第499节
作者:欧阳墨心      更新:2022-08-27 22:00      字数:4136
  什么?!
  郝瑟双目崩裂,重重摔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一缕一缕的银丝自下而上攀上高树,将所有人蛹高吊起,犹如在林间挂起一盏盏的人皮灯笼。
  月光惨惨照在人蛹之上,在地面投下错落有致的阴影,恰好形成一个八卦阵图,而在阵法中央地面上,还立着一个人蛹,缠绕在他周身的渺月尘丝一根接一根剥离,越剥越快,最后形成一团银色的漩涡,倏然在夜风里散了开去,融化在白月之中——
  雪色道袍随风震荡,头挽道髻,眉清瞳冷,一尊仙风道骨之姿,竟是宋颂!
  第224章 卅一回 百年等待终成空 一招命绝天地悲
  “宋——颂——”郝瑟瘫坐在地, 整个人都呆了,“你、你——”
  宋颂眉目低垂, 抬起手臂, 就见一道细细的金丝从温垂云尸体的头顶长长拉出, 没入他的指尖,消失了。
  “多亏了你们, 这金丝蛭方才大成, 真是多谢了——”宋颂露出一抹笑意, 那笑容映着月光,无瑕无垢,如仙如神,俯瞰众生。
  “是你, 你是那个仙人,是你杀了我妹妹,你取走了她的心,你屠了那个村子!”流曦怒吼腾空, 黑衣携着刺骨杀意狂飙而去。
  “嗖——”一缕渺月尘丝淡淡抛出, 就仿若掸了掸身上的尘埃, 将流曦扫落在地,坠在了血泊里。
  “我一手扶持起来的往生盟, 如今就剩六西你一人,你更要珍惜性命才对啊。”宋颂微微摇头, 面带悲悯。
  “你扶持了往生盟——”郝瑟慢慢爬起身, 爆红眼瞳直直盯着宋颂, “你是——春罗?!”
  “春罗——”宋颂笑了笑,“是啊,我是春罗,我也是云隐门的吴茱萸、敛风楼的吴令、朝堂的李孜省……无论你叫我什么,其实,我都只是春罗而已……”
  “你的样貌——”郝瑟咽了咽口水,“你当真找到了长生不老的办法?”
  “只能说找到了一点诀窍罢了。”宋颂轻抬手,月光之下,十根指尖隐隐泛出金色华光,不、不是光,而是一根一根的金丝,轻轻蠕动,长长延伸,每一根的金丝终端,都连着一只人蛹。
  人蛹之中,是尸天清、是舒珞、文京墨、炽陌、游八极、朱佑樘、孟羲、舞江岚、萧晨月、昊申、伍予知……是大家,是所有人……
  郝瑟全身抑制不住开始发抖,可声音却是坚定无比:“春罗,你想要什么?!”
  宋颂、不,应该是春罗,微微歪头,指尖微动,四只人蛹从树端缓缓落下,漂浮在春罗四周。
  银白色人蛹之内,尸天清、舒珞、朱佑樘、文京墨四人全身被缚,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唯有四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朱佑樘,当朝太子,真龙之血;文京墨,孟羲的入室弟子,鲲鹏之血;舒珞,敛风楼楼主,珍玉之血——”春罗一边说,一边晃动着指尖,仿若操控一只只木偶摇荡着四人,“以及尸天清,九天仙贤命格,仙人之血——”
  春罗抬眼,似笑非笑看着郝瑟:“你说,我先吃谁比较好呢?”
  郝瑟十根指尖狠狠攥入手心,滴滴鲜红坠入地面,突然,眸光一冷,仰天长笑:
  “咩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如癫如狂,直冲天际,仿若将惨白月轮也染上了一层狂色。
  人蛹中的文京墨、舒珞、朱佑樘双眼倏染红光,尸天清开始剧烈挣扎,可那银丝却随着他的动作越勒越紧,最后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春罗望着郝瑟,笑意愈胜:“看来你明白了。”
  郝瑟笑声猝然一收,狠狠瞪向春罗:“你丫的个死变态,无名师父根本不会喜欢你的!”
  一片死寂。
  剧烈晃动的人蛹,惨烈的月光,还有春罗的笑容同时凝滞了一瞬。
  “你说什么?!”春罗冷下神色。
  “我说,无名师父,这一生、下一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都不会喜欢你,都不会再回来了!”郝瑟一字一顿道。
  “住口!”春罗双眼爆红,“你知道什么,先生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不会丢下我,不会!”
  “是吗,那为何一百多年了,他还不回来?”
  “你知道什么,先生他是天人,他在九天之上,自然有——”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和师父一样,也是天人!”郝瑟猝然提声,“九天之上,可御风而行,可目贯千里,可知天下兴衰,可长生不死,若是天人想回来,不过是瞬息之间,他若不回来,只是因为——他不愿回来!”
  “住口!”春罗厉声嘶吼。
  “天人临世,是为国泰民安,是为天下苍生,无名师父一生安邦定国,离去之时自是功德圆满、心满意足,可如今你丫的把江湖搞成这个死样子,若让师父看到,怕是会被你这个变态气死,他怎么肯回来?!”
  “不会的!”春罗裂目红瞳,“先生是天人,他说过,他会活得很久很久,只要春罗活得够久,活过百年,活过千年,春罗就一定能再见到先生!”
  “活过百年千年的,那是王八——”郝瑟嗤笑一声,“人有天命,逆天而行,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只要——”春罗豁然抬眼,死死盯着郝瑟,“只要天人之血——”
  唰!
  无数金丝从春罗指尖迸发散出,倏然收成一束,朝着郝瑟狂卷而来。
  郝瑟瞳孔一缩,千机重晖甩幻变形:“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黑色蜂针狂喷而出,化作千万缕墨影射入那金丝之中,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啸,下一刻,就见金丝华光大盛,将所有蜂针扫落坠地,形成一股金色的龙卷袭杀而至,瞬间就将郝瑟缠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人蛹,拉到了春罗面前。
  春罗面容狰狞,犹如鬼怪,血腥鼻息几乎喷在郝瑟脸上:“天人之血,长生之血,只要有了真正的天人,我就可以长生不老,永远长生不老!”
  人蛹顶端,郝瑟露出一个脑袋,溢血嘴角歪歪勾起:“看得见的暗器你躲的过,看不见的暗器呢?”
  “什——”
  春罗一愣,随即神色大变,口中喷出一口黑血,身后所有人蛹银丝突然不受控制散开,人蛹中的众人顿时失去控制,坠落地面,摔的口喷鲜血。
  “李孜省!”
  两条软剑瞬间剿杀而至,杭玥幽蓝寒光犹如毒舌吐信,炽陌绯红衣袂胜烈火燃云,二人立时和春罗战成一团。
  “阿瑟!”清冽剑气卷着火光席卷而至。
  郝瑟只觉眼前火光一闪,下一刻,就被一怀清凛气息死死箍住,泛着火光的金丝被那修长手指快速剥离,星星点点落在漫天月色之下。
  眼前的一双眸子,剧颤难休,那其中的惊惧恐怖之色,几乎要化作血色涌出来。
  “尸兄、快!四十八穴凝血法,只有一息时间!”郝瑟抓住尸天清衣襟大叫。
  尸天清神色一凛,旋身将郝瑟放到地面,足尖一点,犹一缕青烟扶摇而上。
  半空之中,炽陌、杭玥、舒珞、昊申、游八极五人一边嘴角溢血,一边缠斗春罗,尸天清飞身加入战局,一时间,剑气漫天,杀意如血。
  春罗雪衣凌空飞旋,数次想要再次操控渺月尘,却皆是毫无作用,只能被六人步步逼杀,频频后退。
  渐渐的,无瑕雪袍变得赤红,点点滴落血肉。
  其余重伤众人半躺半趴在地上抬头观战,急的满头大汗,却皆是无可奈何。
  “快啊,快!时间快到了!”郝瑟靠在树上,捂着隐隐发疼的肋骨,心急如焚。
  突然,就见战局中的春罗厉喝一声,地面瘫软的银丝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巨大漏斗,呼啸着朝着尸天清等人罩来。
  尸天清、游八极同时爆出长啸,手中剑光同时幻化九道刃芒,向着春罗狠狠劈下。
  “轰!”剑光刺目割空裂云,银丝狂震天崩地裂,三击相交,立时在半空凝成了一股龙卷风暴,躺地的众人甚至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那龙卷吸了进去。
  郝瑟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已如陀螺失重倒飞了出去,霎时耳边风声大作,心脏骤停,脑中一片空白。
  也不知这般转了多久,突然,风暴中心迸出一缕剑光,仿若清明月华,一丝一丝缠住风暴的核心,将这龙卷旋风的戾气慢慢降服,慢慢削弱,然后,慢慢散去,落下——
  郝瑟被转得头晕目眩,意识游离,突然,身形一重就扑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土,旁边还传来“扑通扑通”乱七八糟的重物落地响声,良久方才停下。
  “哎呦我去——”
  郝瑟迷迷糊糊抬头,这才看清,四周一堆人躺地呻吟哀叫,有的鼻青脸肿,有的口涌鲜血,有的断腿断臂,个个伤得都不清。
  孟羲抓着朱佑樘,游八极扛着南烛,舞江岚扶着文京墨、伍予知抓着席隐和许花姑,昊申搀起舒珞和萧晨月,薛槿之和九青一众互相搀扶起身,炽陌和杭玥双双瘫在地上……
  所有人都在这里,唯独不见尸天清。
  尸兄!
  尸兄呢?!
  郝瑟踉跄爬起身,慌乱四望,在看向中央空地之时,瞳孔剧烈一缩。
  凉凉月光之下,尸天清单膝跪地,长剑拄地,头颈低垂,前方,春罗道袍染血,插袖而立,双目紧闭,似笑非笑。
  “尸兄!”郝瑟顿时肝胆俱裂,手脚并用爬过去挡在尸天清身前,死死瞪着春罗。
  春罗长睫一颤,慢慢睁眼,虚空双眸看向郝瑟:“我不是败给你,我是败给了先生的四十八穴凝血大法……”
  话音未落,人已经如一根血柱,仰面重重倒地,道袍之下,血浆漫流四方,染红了地面。
  郝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阿瑟——”身后传来熟悉的哑音,郝瑟猝然回头,正看见尸天清清明如水的瞳子,直直望着自己。
  “尸、尸兄——”郝瑟眼眶微热。
  尸天清喉结滚动,暗暗将涌入口腔的血浆咽下,长睫颤颤,皎然一笑。
  “太好了,尸兄没事!你没事!”郝瑟一把抱住尸天清,又哭又笑,鼻涕眼泪噌了尸天清满怀。
  尸天清耳尖泛红,慢慢抬臂拥住郝瑟,修长手指缓缓抚过怀中乱七八糟的鸡窝头,低声温柔:
  “嗯,我没事——”
  “哇哇哇——太好了——哇哇哇——”
  皎洁月光之下,二人相拥而立,就犹如一幅绝美而温馨的画卷,令人移不开眼。
  四周众人慢慢爬起身,瘫的瘫,坐的坐,齐齐望着眼前的画面,不禁都露出了笑意。
  炽陌倚在树下,抹去嘴角血迹,叹笑一声;舒珞盘膝席地而坐,目光遥遥看着二人,眸光震荡,唇角弧度温柔。
  可就在此时,尸天清身形倏然一僵,抬起了手臂。
  指尖挂着一缕发丝,被月光耀的发白——不,不是月光!而是,一缕真正的白发!
  “阿瑟!”尸天清握住郝瑟肩膀向后一推,双眼爆裂血丝。
  赤红瞳孔中,郝瑟呼吸急促,满头黑发从发顶一寸一寸变成了银白。
  “小瑟!”
  “郝瑟!”
  “小瑟瑟!”
  “师父!”
  舒珞、文京墨、炽陌、游八极、南烛、朱佑樘几个还能动弹的人悚然大惊,踉跄奔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