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酒杯相碰，酒水洒在桌上，溅出清透的水珠。
  黎明又来了。俞蘅蹲在门口开水龙头洗脸，抬头看了一眼东边，站起来走进去：“李姐，煮两锅白粥来！”
  民居内、集体大宿舍里，瑟缩了一整夜的居民从床底下、柜子里被锅里探出头，像蜗牛一样伸出触角探一探。
  “滴滴滴——”哨声传递到街头巷尾，传递到每一家每一户，这是起早的哨声，意味着大家该起床了，该工作了，哨声过后半个小时，大食堂也会开饭。
  “真的、安全了？”
  “变异人真的走了！”
  “啊啊啊！！我们真的安全了！”
  远处，大食堂烟气袅袅，早饭即将做好，新的一天来临了。
  第357章 变异人20
  之后的繁忙日子就不赘述了, 俞蘅得以闲暇的时候才知道, 原来郑恒漫来家好几次，听郑母说好像是有话跟他说。
  他诧异地挑眉：“大姐找我有事？妈, 大姐是怎么说的？”
  “我也不晓得，嗨你现在得空了是不？那我叫她家来！”
  看郑母一脸期待，俞蘅也不想扫她的兴, 于是点头：“那就让大姐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吃饭，我让人送菜来家里, 妈你下厨怎么样？”
  “好好好！”
  郑母高兴地去打电话, 俞蘅摇摇头, 他没资格对郑恒莉说什么, 郑恒莉辜负的是郑母, 现在郑母原谅了她, 他更加不会去拆台了。郑恒莉虽然不听郑母的话，离开家许久都没回来看过，伤了做母亲的心, 可好歹不是真的毫无良心了。
  生死决战刚取得胜利，在其他居民担心还有变异人流窜不敢出门时，郑恒莉就匆匆赶来敲门了，看到开门的郑母完好，竟然就瘫倒在地, 郑母一看, 大女儿衣服头发都是乱的, 鞋子还跑掉一只，霎时间心酸心疼又感动，将大女儿拉进屋里来抱头痛哭。
  算是一扫以往的芥蒂，从那之后，郑恒莉和家的联系又密集起来，俞蘅忙没在家，郑母也不敢打扰他，还是今天得空回家才听说这事儿。郑母都这个年纪了，要做什么他也只有支持的份儿。
  蔬菜和肉很快就送了过来，下午四点郑恒莉就过来了，细细地问了俞蘅一通，叮嘱他注意身体：“我来了几次你都不在家，可见你多忙。再忙也要注意保重身体，本来女孩子当兵就比男人辛苦，你更要保养好身体才对。”
  和他寒暄之后，就到厨房帮忙了，很快厨房就传出母女俩的笑声，俞蘅也有些欣慰，看郑恒莉的为人处事真的比以前强不止一星半点，再看她的眼神和气质更是柔和了很多，脸上那种躁郁和不安散去，不知道是爱情的滋养还是生死决战胜利让她摆脱了上辈子的死亡结局。
  吃过饭，郑母让他们两人去房间说话：“不是说有体己话要跟你妹妹说吗？去吧去吧！”
  俞蘅开始以为郑恒莉是想说方仕雨的事情，方仕雨的名字他也听到好多次，那个人果然如郑恒莉所说，在去年的松鹤塔中大放异彩，军中奖励不少。后来他听说方仕雨此人出身不错，是退役军人，转业做了健身教练。在安全区里搜索人手组狩猎队，行事大气疏朗，人缘很好，正是军方竖立模范的典型，因此趁东风和其他英雄一起，成为安全区宣传正能量的典范之一。
  这次生死决战之中，方仕雨的狩猎队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奖赏这些日子已经发了下去，可谓风头正盛。嘉奖会他没去，他忙不过来，是让副团长去的，回来后副团长和他说方仕雨流露出和女兵团友好的意思，他暂时没给回应，以为郑恒莉是为了方仕雨的事情说项，结果郑恒莉不走寻常路。
  只见郑恒莉将门锁上，拉着他坐到床上，直接从口袋里摸出折成一团的东西，展开来却是一份报纸。
  “这个人，是你们上司吧？”她指着上面的半身照片问：“叫陆安东？”现在安全区内确实是这样的体系，以陆安东为核心的政府管理层，军部的调动也在政府的管理之下，于是俞蘅点头，虽然不是直属上司，也是领导。
  见俞蘅点头，郑恒莉将报纸重新折好收起来，拉着俞蘅的手压低声音说：“那他很可能不是人！”
  听到这个消息俞蘅不是不震动的。陆安东不是人？“他是变异人？”
  “你别激动，前两年姐不是跟你说过我做过一个梦嘛，其实那梦也不长，就梦见这安全区被变异人破掉，我、我就醒了。梦醒之前我看到一个人，那个人和变异人在说话，看着像一伙的，就是报纸上这个人！”
  再细问，郑恒莉就不知道了，临死前最后一眼，能在见到报纸后认出这个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姐，这件事交给我，你别跟别人说，方仕雨那边也别说。”俞蘅晓以利害，郑恒莉点头：“你放心吧，我省的。他现在是安全区的大领导，没凭没据的我哪儿能败坏别人的名声呢，你小心打探，别让自己有危险。梦境和现实，其实真的是有差别的，我早就看透了。”
  说完正事之后，姐妹俩就没有别的好说的了，郑恒莉有些感慨也有些遗憾，站起来说：“我也准备回去了。”
  郑母拦着：“住下吧！难得一家人都在。”
  “妈，我明天早上也忙呢，要是在这睡明天该赶不上了。”她确实跟着方仕雨的狩猎队过活，因为不会杀变异人，体能也跟不上，只能做些后勤的工作：打扫卫生、洗衣做饭等等，这些活儿不难，可就是繁杂，总是易堆积离不开人。
  “仕雨哥说再休息两天就要出去抓变异人，等到时候他们出去了，我自己在家也得闲，我再回来看你们。”
  郑母叹气：“现在我们家日子也过起来了，你妹妹也有大出息，你们是亲亲的亲姐妹，互相扶持才是正理。你回家来跟我们一起住，这里是军属区，可安全了，你回家来吧。”大女儿是为了找靠山才去方仕雨身边的，可现在自家亲妹妹就是大靠山了，做什么还要舍近求远？
  郑恒莉柔柔地笑着，“妈，现在那里也是我的家呢。”苦是苦了点，不过跟在方仕雨身边她很满足。俞蘅看得出来，说起方仕雨的时候，郑恒莉的表情已经和第一次和家丽人说起时截然不同，那时候她是想依靠强者，此时却是有些小儿女的娇羞和甜蜜。
  郑母心头震惊，竟然从女儿的眉眼里看出、看出……她抖着手抓住郑恒莉：“你和他、你和他不会已经一起睡了吧？！”
  “妈你胡说什么呢……”
  郑母眼前一黑，强撑着坐直，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现在时代开放了，小年轻谈恋爱亲近很正常，她急问：“戴套没？啊快跟妈说戴了没？”
  “戴了啦，仕雨哥说现在还乱，要小孩太难了，孩子生下来也是活受罪。”
  “你这坏孩子！坏孩子！”郑母骂了两声，终究有心理准备，又紧跟着问：“那你们什么时候领结婚证？他的父母还在吗，什么时候两家父母见个面儿。”
  俞蘅看郑恒莉露出难堪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劝：“妈你冷静点，我先送大姐回去吧，太阳快下山了。”
  “不结婚还回去干什么？不准回去！”郑母大怒。
  最后，终于走出小区的郑恒莉苦笑着和俞蘅道谢：“多亏你跟妈说好话。”
  “姐，我看你成熟了很多，可你真的好好打算过你和方仕雨的将来吗？”
  郑恒莉再次苦笑，她摸摸俞蘅的头，妹妹都比她高了，需要垫脚才能摸到啦。她看着俞蘅低声说：“我都这样了，再差还能怎么样？你有出息我真高兴，至少有一个乖女儿让妈骄傲体面。你虽然做上团长了，可当兵的都危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天之后，俞蘅腾出时间让心腹去查陆安东，其实查不到什么东西，陆安东这些年就像最严苛清修的和尚，不管在工作上还私人生活上都没什么可指摘的。
  他能够确定，陆安东并不是变异人，也没有和变异人勾结的蛛丝马迹。在调查的真实性和准确性上他有九成把握，这样的底气当然是因为这些年的布置。虽然安全区是陆安东的一言堂，陆安东也用自己的表现告诉所有人，他的领导是对的，但是权力结构当中还是有势力在交锋。他对外从没有露出丝毫的野心，加上女人的性别身份，其实多少有些被小瞧，种种因素下，他安插人手耳目很顺利，以前不用就算了，现在一动用效果很不一般。
  忙活了大半个月，俞蘅将所有资料都收在储物戒指里，无奈地得出结论：陆安东此时是没问题的。
  那么，会是以后出问题吗？在郑恒莉的上辈子，生死决战其实是灭城之战，发生在半年前，而在南海安全区覆灭之后，她看到了陆安东和变异人相谈甚欢。他本来就怀疑陆安东和郑恒莉有着相似的遭遇，那么这辈子，陆安东还会和变异人有牵扯吗？
  既然一切还无法确定，俞蘅只能派人盯着陆安东。
  很快半年过去，大半年的调养生息，南海安全区终于恢复过来。上次大战，不止安全区受损严重，变异人集结攻城却全员溃败，因因而反过来也给安全区休养生息的机会，这大半年来，安全区很是清净。不过其他地方的小型安全基地就没有南海这么好运，听说破了好几个。
  “幸存者很少，只有残兵和少数狩猎队硬件齐全，反而能逃到最后。太可惜了，听说琥京基地提议，让那些小基地并入大中型基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并呢……”
  “你傻呀，并进去了不就得听别人的了吗？那小基地的领导能受得了，山头再小也是小霸王嘛。还是我们南海安全区好，高层一条心，少了争权夺利的乌烟瘴气，才有精力和功夫搞建设嘛。”
  听着几个女兵在低声讨论，俞蘅打断她们：“先别聊了，将这份公告发下去，每个人都要仔细看。”
  他走到窗边，窗台铸了一层铁网，连风景都看不成。俞蘅干脆下楼去看女兵训练，下场打了好几回出了满身汗才觉得心里畅快。
  “团长，陆先生请您去开会，会议在两点三十分开始。”
  “开会？好我知道了。”俞蘅将毛巾交给勤务员，勤务员问：“还有半个小时，您要不要洗个澡？”“洗。”“那好，今天太阳不错，水早就晒热了。”
  洗了澡换上干净的军装，俞蘅才往中央管理区去，街道上的行人还是很少，空了五成的摊贩更多了冷清感。半年前变异人攻城，虽然民众伤亡很少，可是精神上的阴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去的，报纸广播再怎么激励，人心振作还是需要自己想开。
  看着窗外的街景，他不由得想起这次会议，他知道琥京基地对南海安全区有来信，也知道琥京基地对半年前南海使用的影子摄取仪有极大的兴趣，甚至琥京的来使已经出发。
  琥京要得到影子摄取仪是必然的结果，那么陆安东会怎么做呢？他能从中得到什么。
  临下车的时候，俞蘅拿到一张刚送上来的纸条，看完之后他将纸条收起。原来陆安东已经和琥京基地达成初步协议，届时将由南海军护送琥京军返航。
  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要不要去？
  大步跨进大楼，俞蘅在电梯里就做出决定。去还是要去的，这次行动绝对是一次肥差，琥京基地第一次有求于南海安全区，以陆安东的精明，绝对会从琥京基地身上撕下一层皮，只要顺利将影子摄取仪送到琥京，功勋就能到手。他数了数手头的心腹，有几个很不错，带出去一趟再回来，功绩对她们日后的发展有好处。
  再有一个，他希望能看一看琥京的现状，琥京基地是末世前国家首都，容纳数千万幸存者，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幸存者大基地，肯定有很多值得关注的地方。最后，他眼馋那里保存完好的书籍资源。
  值得去，得争。
  第358章 变异人21
  电梯打开, 俞蘅刚跨出去就和另一个女兵团的团长碰头, 他笑着打招呼：“明姐。”
  明钊媛点头：“是小郑啊，来了？”
  两人寒暄着一起走, 副官们都自觉地靠后。“明姐，这次开会你有没有些消息透露给小妹听听？”
  “消息？”明钊媛白了他一眼：“你这丫头，惯会装傻充楞, 论内幕消息你不比我灵。”
  俞蘅就心里有数了，笑着挽住对方的手：“姐，那你去不去？我们两个团不可能都派出去, 可是一般来说我们女兵是有一定份额的, 谁都偏不了。”
  这是正理, 明钊媛点头,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这样的大任务, 不可能全是女兵的。
  问这个问题，是想着两个团长先达成默契，若是有谁想去, 一会儿会议上才不至于争夺机会产生矛盾，要是都想去，那就商量着各出一部分人。他和明钊媛关系不错，凡事都有商有量的，一起努力将女兵团立起来, 从来不搞内部矛盾。
  “那你呢？”
  “我倒是想去琥京基地看看, 我才二十二岁, 才不想一辈子都待在南海安全区里。趁年轻多到外面走走，兴许哪天就死了，回想起来一辈子也不算亏。”
  “唉。你这想法很不错。”明钊媛拍拍他的手，有些慈爱地看他：“你还年轻呢，别被困在这里。我们女人想出头本来就不容易，这年头，就更不容易了。”俞蘅就知道，明钊媛这是将机会让给他的女兵团了，他承这份情。
  会议上，陆安东果然说出这次琥京来使的事情。“等他们到安全区，可能还要待上一阵子做考察，等他们回去，我们肯定要去送一送，不能让设备在路上被变异人抢了。”
  “老陆啊，这次琥京过来，拿来多少好东西呀？空手来我可不答应。”某将军直接问，陆安东笑起来：“你就放心吧！初步协议已经出来了。”他直接念出几项物资，都是好东西，都会在这一次琥京来使来时一同带来。“不止这些，后续的我还在谈，等来使回琥京之前肯定能谈拢。”谈不拢，影子摄取仪绝对不对出安全区大门。
  “哈哈哈这样就对了！”
  气氛火热，陆安东志得意满地继续说下去，叮嘱军部开始布防，做好安全区整体安防工作，等琥京的人抵达南海控制区域，还要派人出去接，等人进了安全区，在住所周围的安防也要做到位。
  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别让琥京的人在我们这里出事。”当然，也是要监视，别让自家的好东西被偷走。
  “放心吧先生！保管连苍蝇去哪儿我都给你盯住了！”陆安东在军中的嫡系周树铭拍着胸口保证。
  “那，最后我们再来说说接送的和到时候护送琥京军返程的问题。” 陆安东满面红光，一次险胜，让南海安全区在众多溃败的安全区中脱颖而出，他这个总负责人也青云直上意气风发。
  听到这话，俞蘅就坐直了：“我们女兵团愿意参与护送，世道还没乱之前，我一直想着高中毕业就去琥京旅游呢，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如愿了，陆先生，可千万要预我这一份，让我和姐妹们出去见见世面。”
  “老陆啊，我手下也有几个伶俐的，也给我腾几个位置。”
  最后定下女兵团一个营以及其他团成员，大概三千人。
  “好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给琥京人看看我们南海的风采！”陆安东撑着会议桌，眼神如鹰地扫过圆桌上所有人。
  “是！”
  又过了六天，琥京基地的车队终于抵达南海安全区，冗长的车队一望无际，重甲炮台轰隆隆地碾过地面，水泥地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
  正在训练场上的俞蘅边擦汗边看向城门的方向，转头大声喊：“继续！”
  训练场上，女兵们两两一组对打，在阳光下洒落汗水。
  在旁边的高台上，有行监视职责的女兵戴着眼镜，严谨而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环境，轮班替换，毫无间歇。不止军中如此，在外面的街道上，更是有无数的人，放学后无所事事的小孩子，无法劳作的老年人，自从三个月前重新找到一处新矿，影子能量辨别眼镜终于得以扩大生产，在充分提供军中之后，也能够外流到居民身上。
  到处都是眼睛，影子更加无处可躲。
  琥京基地的车队缓缓进来，在城门处，每一个人都要接受检查，各种扫描仪器毫不停歇地运作，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等车队全部进城时已经入夜，第二天才举行了接待会，俞蘅也坐在酒席中，和带团的琥京军队团长们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