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妩挑了挑眉梢，“这么晚了，会不会是护士？”
  “刚才我们路过护士站那里，护士正在玩手机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司凛有点疑惑，“而且，我分明记得，我走的时候，把门关得很好……现在门半开着。”
  叶妩有点不安，快步推门而入，却见叶妈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匀。
  司凛勾了勾唇角，偷偷捏了捏叶妩的手心，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两个字，——装睡。
  叶妈在装睡，呼吸速度不对。
  叶妩不漏声色看了一眼司凛，随即走到病床边，将饺子放到床头，不等她唤醒叶妈，叶妈已经自动惺惺松松的醒了过来，略微有些埋怨的道，“你怎么才回来？就留我自己在医院里，都不知道我这个当妈的肚子饿了吗？”
  “我出去给你买饺子了。”叶妩慢吞吞的道。
  叶妈不高兴了，“买个饺子要两个人吗？说你几句，你哪来那么多话顶撞我？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才对……”
  “司凛只是够朋友，才陪我在这里，他不是我们家的佣人，也没有照顾你的义务！”叶妩抬高了音量，“你到底要作到什么时候？！”
  叶妈立刻泪眼婆娑起来，“我被你气得都不久于人世了，你现在居然还敢吼我？我真是白养你这么个白眼狼了……你是巴不得我这个当妈的赶紧去死，然后好欺负你妹妹……我怎么命这么苦啊，养了这么个白眼狼……还为了一个野男人吼我……”
  不等着叶妈哭诉完，叶妩已经阴沉着脸色，一把将好不容易买回来的饺子丢进垃圾桶里，冷冷的道，“既然你这么不想吃，那就不要吃了！饿着吧！”
  说着，叶妩扭头就走，丝毫不管身后叶妈的哭嚎声……
  出了病房的门，叶妩深深地吸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出来的司凛，“有没有看清楚，那人是谁？”
  “走廊拐角的灯光太暗了，看不清楚，只是依稀看得见……是个身材小巧的女孩背影。”司凛回答。
  叶妩紧咬着牙关，她隐隐觉得，这么晚有人来见妈妈，肯定是两人在说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恐怕现在的叶妩绝地不会想到，这一晚的错过，却让她在未来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这个春节，叶妩完全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也请过来几个医生，要么是根本查不出病源，要么就是摇头走人，叶妈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的虚弱，前几天还可以坐在床上吃点苹果之类的水果，可是春节过后，她躺在病床上，只能吃点流质的东西了。
  叶父是初三那天被叶老太放回来的，回来时，看见叶妈虚弱成那副模样，叶父差点眼泪都掉了下来。
  他不是不爱叶妈，只是，相较于爱叶妈，叶老太更加重要而已，所以这一次叶妈病危，他却选择回家陪老太太过年。
  叶妍出现在病房时，已经是春节过后初五那一天了，她是陪着君奉国和姜玉兰过来的，作为亲家，他们理应早就过来探病了，怎奈叶妩这个儿媳妇实在不得两人的喜欢，做公婆的也就没有必要给儿媳妇留什么面子，过了好久才来探病。
  对于来探病的，叶妩一律欢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叶妍坐在病床前，一边泪眼汪汪的看着叶妈，一边指责叶妩没照顾好妈妈，当公婆君奉国和姜玉兰离开时，她还屁颠屁颠的跟着走了……似乎丝毫没有记得，她自己的亲生母亲正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
  叶家大太太病危的消息，迅速在整个北宁市流传，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也不管跟叶家关系如何，总归面子上要过得去，最少在叶妩面前露个脸。
  大年初九那天，叶妈再度被送进了手术室，她的心脏多次出现偷停的情况，再不手术就彻底撑不下去了，没办法，叶父只能含泪签下了手术同意书，眼睁睁的看着叶妈做最后奋力一搏。
  只是这一次，叶妈再也没能活着从手术台下来。
  当叶妩亲眼看着叶妈身上蒙着一层白色床单，冰冷着身体被从手术例推出来，主刀医生们满脸遗憾的看着自己时，叶妩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妈妈辞世的准备，可是等到叶妈真的去了时，她又承受不住这种痛苦……
  她从来都没想到，那个端庄温柔的女人，有一天，居然会那般冰冷的躺在那，再也不说能说话，再也不能拽着自己提出那么多要求……
  那个女人，生了自己、养育了自己，虽说叶妩跟她的感情并不太深厚，甚至有些怨、有些恨，可是这一切的负面感情都随着她的离世而消散……
  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叶妩轻轻的合上双眼，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斯人已逝，生者节哀。”
  诸如这样的话语不停盘桓在耳畔，叶妩只是听见一声声的同情问候，她麻木的点头作为回应，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推进洗手间里，洗去脸上的妆容，换了一身肃穆庄重的黑天鹅绒长裙，长发在脑后盘起，别上一朵白花，摘掉身上其他多余的首饰，只是留了一串绿檀木的串珠。
  浑浑噩噩的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时，一直带着些许沁凉的大手忽然拽住了她的手，司凛的声音随之而响起，“叶妩。”
  叶妩红肿着双眼，麻木的抬起头，呆呆的看向同样一身黑色西装的司凛。
  “振作一点。”司凛紧紧地捏着叶妩的双肩，低下头，银灰色的眸子里划破一抹无奈，“你的人生，还有那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今天只是个开始……”
  司凛的声音，如同把叶妩的魂魄勾回来了似的，她那双涣散的黑眸里终于重新聚拢了些许神采，随即蒙上一层雾水，哽咽的道，“司凛……我心里难受……”
  “我知道。我懂得。”司凛将她揽在怀里，悄然合上了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沉默了好半天，这才沉声道，“阿妩，我知道你的痛苦，你的痛……我也曾经历过，甚至那个时候，我比你还要痛苦一万倍……但是，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没有谁会陪你一辈子！”
  叶妩傻傻的抬起头，看着司凛，忽然失声痛哭了出来……
  －－－－－－题外话－－－－－－
  唔，本来想多写点的，但素觉着卡在这里挺好的……捂脸ing！
  多嘴一句，这一章里，神秘人大年夜来见叶妈，是条暗线……以后还有交待的。
  ☆、第85章 葬礼之上
  叶家大太太去世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整个北宁市的风云都被彻底搅动了起来，谁都没料到，叶家那个大太太居然会在住院了十多天之后，就死了医院的手术台上。
  虽说之前也有过传闻，说是叶家大太太的心脏病彻底治不好了，恐怕将不久于人世，大家听了这个消息，也都是半信半疑的状态，可是直到消息传出来，说叶家大太太真的去世了，这下子整个北宁市全都热闹了起来。
  叶家大太太的死，会给北宁市豪门上流社会带来什么变数，谁都不知道，他们只是知道，叶家大太太死了，那么叶家长子——叶世峰，就重新成了最为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以叶家目前在北宁市的影响力，再加上叶世峰现在还是个气度不凡、外貌出众的稳重男人，哪有几个不想嫁给他的？
  就算现在权力都被叶家长孙女叶妩掌握在手心里，可谁也说不准，才四十多岁的叶世峰再娶一位妻子之后，万一生下了儿子，成了叶家唯一嫡孙……会不会对叶家现有局势产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变化？
  不得不说一句悲哀，叶妈才去世，众人就已经将目光盯上了叶家大太太的位置。
  叶家大太太纳兰如卿的灵堂，被设在殡仪馆里，停灵三天，待大家拜祭，诵经超度过后，才能下葬。
  本来，叶妩准备将灵堂设在自家别墅里的，怎奈叶老太蹦跶着死活不同意，说什么会影响她这个老太太，不吉利，叶妩没办法，只能咬着牙，把灵堂设在了北宁市最奢华的殡仪馆。
  短暂的软弱过后，叶妩重新恢复了之前那般威仪模样，只是神色间很是憔悴，那一身黑色天鹅绒长裙配着小白花，长发在脑后盘成一只松散慵懒的发髻，黑色的碎发迎风摆动在脸侧，映衬着她悲戚的神色，平添了一抹别样的柔弱风情，看得不少男人挪不开眼睛。
  叶妈纳兰如卿这一整套葬礼，都是叶妩亲手操办下来的，司凛早早的就被叶妩撵回了酒店，毕竟葬礼这种不吉利的白事，他还是不要出席的为好。
  站在祭拜外侧，叶妩庄重肃穆的站在那里，迎接着前来吊唁的众多宾客们，而站在一旁的叶果同样穿着黑色小礼裙，摘掉首饰，乖乖的站在那里帮忙迎送着前来吊唁的宾客们；
  至于叶妍，从接到消息，赶到殡仪馆时，她就是坐在那里哭，君明翊坐在旁边柔声安慰着，时不时应酬几句来客；
  叶父一直神色呆滞的坐在棺材旁边，也不哭也不闹，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一只手死死地攥住叶妈的手，目光甚至都未曾离开过水晶棺材里叶妈的脸颊。
  “米先生及米小姐到！雷先生及雷小姐到！”守候在走廊外侧的司仪朗声道。
  随着话语的落音，米贝儿挽着米之洲的手臂，雷小葵挽着雷动的手臂，神色肃穆的走了进来，走到供桌前顶住。
  自有负责主持葬礼的老人喊道，“一鞠躬！”
  四人如声，深深鞠了一躬，以表示对死者的敬畏。
  “二鞠躬！”
  四人再度鞠躬，表示对死者的缅怀。
  “三鞠躬！”
  四人三度鞠躬，最后表示对死者一路好走的希翼。
  老人最后喊道，“家属答礼！”
  叶妩抿唇，拉上叶果，齐齐的向四人深深一鞠躬，以表示感激。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雷小葵和米贝儿这才凑到叶妩和叶果面前，安慰道，“叶姐姐、果果，你们两个节哀顺变吧，尤其是叶姐姐，想必阿姨看见你们这么悲伤，也不会走得心安的。”
  叶妩苦笑了笑，拉起两个小姑娘的手，声音低哑的道，“谢谢你们俩今天过来了，按理说，这种丧事是不应该让你们这么小的小姑娘出席的……我心领了。果果，你也忙了半天，快陪你的好朋友到旁边坐着歇一会吧，这边我自己顶着就行。”
  叶果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好，大姐，我先陪小葵和贝儿，过一会再来帮你。”
  叶妩温柔的颔首点头。
  看着叶果拉着两个小姑娘出去了，叶妩这才将自己的视线投向米之洲和雷动两人身上，优雅雍容的微微颔首，“米先生、雷先生，多谢二位能前来吊唁家母，本来，按照辈分应该是家父接待二位的，但家父情绪过度悲伤，暂时无法接待，所以只能由我代劳，还请二位见谅。”
  米之洲挥了挥手，“叶小姐客气了，我们不过是过来送叶大太太最后一程，还请节哀。”
  叶妩颔首，“多谢。”
  米之洲和雷动跟叶妩寒暄了一阵，最后才仿佛随口问一句，“叶小姐，不知道你们叶氏抗癌药是怎么打算了？”
  叶妩心里苦涩不已，叶氏抗癌药的诱惑，简直已经令整个边北郡闻风而动了，就算是在这场葬礼上，这些人丝毫没有打算放过自己的，米之洲已经是今天第七个叶氏抗癌药的人了。
  “很抱歉，米先生，家母如此，我暂时没有心情管这些个，等家母葬礼过后几天，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有所失礼之处，还望原谅则个。”叶妩不卑不亢的道。
  米之洲尴尬一笑，轻声咳了咳，“倒是我米某人孟浪了，不过，日后叶小姐如果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兴许倒是有能力帮忙……想必叶小姐还不知道，上面已经打算把我调到星城任职了。”
  “方通的位置？”叶妩挑了挑眉梢，信口问了一句。
  米之洲点了点头，“我能得到这个位置，说起来，还是叶小姐帮的忙，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好了。”
  叶妩借着点头的契机，微微的勾了勾唇角，却半分笑容都没有，反而讥讽意味十足。
  米之洲接任星城第一boss的位置，说起来，还真的是托了叶妩的福，本来方通还有一段时间的，而且，继任者也会从严峻熙和宋之忆二人中挑选一个，可是这一次星城跟叶妩撕破脸皮，还闹得天下皆知，网上有人笑称说“星城慷他人之慨，得自我之利，拿人家企业的东西装大方，还非得把自己老祖宗的东西送给外人”，影响极其恶劣，于是乎，严峻熙和宋之忆没了这次升迁的机会，反而便宜了米之洲。
  米之洲这个时候跟叶妩说这个，无疑是想跟叶妩打好关系，顺便让叶妩取消了对星城的禁令……
  当初闹崩之际，叶妩可是放出豪言，叶氏所有产品全部退出星城市场，如今叶氏抗癌药又是紧俏货，星城人想买到这种药，只能千里迢迢的去其他地方买，或者直接在黑市花重金购买。
  米之洲现在说什么“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去找他”这种话，无疑是给个空头支票，然后让叶妩取消这个禁令。
  米之洲打的算盘，叶妩心里一清二楚，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冲着两人点了点头，重新忙碌起来。
  叶妩的这副姿态，被米之洲纳入眼底，只能付之以苦笑：这个叶妩，果然是一如既往的难糊弄。
  “雁江市郭家家主郭兵率幼子郭超到！”
  司仪的声音再度响起，却让叶妩愣了好半天，一直到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她的大学同学郭超，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叶妩这才缓过神来，三鞠躬外加家属答礼之后，郭超这才笑着凑上前来，“叶妩，怎么样，没想到吧，我也过来了。”
  中年男人郭兵面色不愉的瞪了一眼郭超，低声呵斥道，“臭小子！给老子把你的笑容收回去！人家母亲的葬礼上，你笑嘻嘻的像什么话？！”
  叶妩摆了摆手，故意用视线扫了一眼全场，“没事，不碍的，郭超脸上挂着点笑意，总比某些人在心里偷着笑，要来得真诚。”
  “就是啊！”郭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中年人气得想揍他。
  郭超被吓得跳开，急声介绍道，“叶妩，这是我家老头子，最喜欢揍人了。”
  郭兵实在是拿这个儿子没招了，只能无奈苦笑了一下，冲着叶妩歉意的道，“叶小姐，抱歉，我们家这个臭小子，实在是太失礼了。”
  “郭先生客气了。”叶妩颔首致以一礼。
  说这话的时候，叶妩美目流连到旁边的郭超身上，看见他正冲着自己眨眼睛，心知道郭超带他爸过来，肯定是有事的，随即温柔的扭过头去，淡淡的道，“郭超，既然你和郭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北宁市，不如在这里玩几天再走吧，如何？”
  “哈？”
  郭超想说什么，却被他爸郭兵一眼给瞪了回去，反而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好些年没来过北宁市了，就趁着这一次，带这个臭小子在北宁市多转转，多有叨扰之处，还望叶小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