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作者:公子于歌      更新:2022-08-30 15:54      字数:5886
  祁良秦是个同志,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并且和自己的弟弟没有实际的婚姻关系,既然他弟弟这个当事人都不计较祁良秦出去找人,那祁良秦有自己的情思倒也不算是出轨偷吃。这么一想来,祁良秦勾引自己,倒也没有那么过分了。
  他也是个人,是个男人,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又有自由恋爱的权利,遇到喜欢的男人情难自己,也是人的本性。
  祁良秦……是喜欢自己的么?
  严柏宗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所触动,他出了病房,下楼买了一包烟,在医院的抽烟区点了一支烟。脑海里浮现出祁良秦的点点滴滴,他虽然在情事上木讷,或许也不曾有过多少经验,但祁良秦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无法掩藏的情意甚至欲望,他也并非看不到。
  毕竟他曾被那欲望灼伤,太炙热。
  玄妙的地方在于,在洞悉了这一切真相之后,他再回头去看过去的那些画面,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对白,同样的动作,祁良秦的骚气依然掩藏不住,那些挑逗依然大胆放肆,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有些不一样。
  脱去“弟媳妇”这层外衣,也没有了已婚身份,那祁良秦就如这世上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样,不过是过于放肆地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
  这就和原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性质了。
  而他严柏宗,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也有人都有的弱点,被人爱慕,且是这样的他从未感受过的火热痴迷地爱慕,他的心里也未尝不起波澜。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场景,“大哥我爱你,我爱你!”祁良秦抱住了他的大腿:“我就是个变态,你操我一次,不然我不能活了,睡里梦里都是你!”
  严柏宗突然被烟呛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嗽的热气都上来了。他面上微红,掐灭了手中的烟,扭头却看见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祁良秦拎着个纸袋子朝他走了过来。
  “大哥。”祁良秦远远地招手。
  他又咳了一声,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迎面走了上去。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跟你说了,不用来了。我们等会就回去了。”
  “我给大哥送衣服来了。老穿着浴袍,也不是个事啊。”祁良秦说着手里的纸袋子递给他:“大哥去换了吧,没敢进大哥的房间,我拿了松伟的一套衣服过来的,大哥凑合穿吧。”
  他要是不说,严柏宗都忘了自己只穿了个浴袍,里头都是光溜溜的,也幸好是在医院,穿着睡衣到处走动的人不止他一个。严柏宗接过来,说:“谢谢。”
  “大哥客气了……你去换吧。”祁良秦指了指不远的男厕。
  严柏宗拎着纸袋子进了男厕,找了个单间进去,将浴袍脱了,挂在门后,然后从纸袋子里将衣服都拿了出来,一条裤子,一个t恤,还有……
  他就看到最底下,安安静静躺着一条内裤。他穿的内裤都是固定的牌子,固定的颜色,固定的款式图案,只一眼,他就看出这是他的内裤。
  是当初被祁良秦偷走的那条内裤。
  他脑子里轰的一下,猛地浮现出那个场景来,在洗澡的他察觉有人进来,他推开一条缝,看到了靠在墙角抓着他内裤深吸的祁良秦。
  那么淫迷的,贪婪的,妖孽一样的祁良秦。他是对所有男人都这样,还是唯独对自己?
  他又对这条内裤做过什么,除了偷闻,有没有做过更过分的事?
  严柏宗发现自己无法直视这条内裤了。保守正经如他,想到一些不该想到的画面,男人对于性这种东西,总有几分异样的波动。这内裤明明洗的很干净,他却觉得很肮脏。
  带着肮脏的爱欲,或许人之常情,但是邪恶污秽。
  但他还是穿上了那条内裤。总不能不穿内裤,这不是他严柏宗的作风。严谨的着装,素来是他的要求,一如做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今被这条内裤包裹着的地方很热,总有一些画面挥之不去,他本是极洁净的人,被祁良秦的爱欲沾染,再好的清洁剂洗千遍万遍,也回不去从前了。
  第47章
  祁良秦把这条内裤送过来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是洗心革面之后坦荡清白地认为穿严松伟的内裤总是不妥,所以才送了这条内裤过来,还是他贼心又起,又要开始撩拨他?
  倒是值得玩味。
  严柏宗从男厕出来,祁良秦却已经不见了。他左右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人。于是他上楼,回了病房,推门进去,却看见祁良秦在床沿上坐着。
  “没想到我的衣服大哥穿上去也不显小。”严松伟说。
  严柏宗走过去看了看输液瓶,还剩下最后一点:“我去问问护士,看还需不需要别的。”
  他说着将手里装着浴袍的纸袋放下,就朝外走,眼睛的余光却看了祁良秦一眼,正好跟祁良秦对了个正着。祁良秦立即低下头来,躲了过去。
  严松伟说:“难为你心细,我只顾着疼了,倒是忘了大哥还穿着个浴袍呢。”
  “你当时晕过去的突然,我跟大哥都是刚洗了澡,可吓坏我了。”祁良秦说起来还是后怕:“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见着点血就晕过去了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严松伟有些窘迫地说:“谁还没有点怕的东西。”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能怎么办,谋杀亲夫,自然是死罪。”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一点事都没有。”
  “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严松伟带着带着点孩子气说:“你自己看,缝了好几针呢。”
  “我帮你问了大夫了,说时间久了不会留疤的。我小时候脸上也磕了一块,后来就全好了。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到底是我的错。”
  “的确是你的错,跟贞洁烈夫似的,碰一下都不得,你是有多金贵。”
  “我是不好意思,怪尴尬的,以后少逗我,我这人下手没轻重的。”
  “你现在是没对象,将来有了对象,你可怎么办呢,碰都不能碰。”
  祁良秦臊臊地说:“那不一样。”
  “哎呦哎呦,瞧你这春情荡漾的模样,”严松伟说:“你还别说,你骚起来是什么样,我还真想不出来。”
  “什么骚不骚的,我看你还没结疤就忘了疼了是吧?”
  严松伟笑了几声,牵动额头痛处,便伸手捂住了:“对了,有个事,忘了跟你说了。大哥知道我们的事了。”
  祁良秦一愣,严松伟就严肃下来,说:“大哥逼问,我就承认了,该说的都说了。”
  祁良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那大哥他……”
  “你放心,大哥虽然看着冷,心肠却是好的,他也一向疼我,我拜托他暂时帮我瞒着家里人,他也答应了。大哥是聪明人,知道这事闹开了对我们家没好处。”
  “那……”祁良秦小心翼翼地问:“那他怎么看我的啊,他生气了么……”
  “我向他夸了你的好处,”严松伟说:“看到我是怎么对你的了吧,以后你也要多夸我的好处,这样才能互利共赢,知道了么?”
  “大哥他……你大哥他,他没有说我什么么?”
  “他大概多少还是有一点抵触吧,”严松伟说:“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这人向来古板。不过我没跟他说咱们签订了契约的事,也没说钱的事……你记住啊,你也不要说,就当没有这回事,不然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哥我妈她们知道了,都没你好果子吃的。”
  祁良秦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一听说严松伟帮他瞒了下来,还这样替他着想,一时感动的不行,忙不迭地点头:“谢谢你……怪不好意思的,拿了你的钱,还……”
  “哎,你倒不用不好意思,”严松伟倒是露出几分愧疚的神色来:“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当时跟你签订契约的时候,不是说先嫁到我们家来,然后再慢慢地叫我家里人讨厌你么?”
  祁良秦点点头,只听严松伟继续说:“你就不觉得你刚进我们家的那段日子,我让你表现的乖巧一点,讨好我妈,有点奇怪么?”
  祁良秦看着严松伟:“那……”
  “其实我有跟青青商量……就是等你和我家里人关系缓和了,背着你把你是为了钱才跟我假结婚的事爆出来,这样我家里人就对你彻底寒心了,你就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愿意的……不过我们当时也只是这么一说……哎,当时糊里糊涂的,搞的也乱七八糟的,你也别在意,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只知道我如今对你好就行了,过去是什么打算,原本也不重要,你说呢?”
  那倒是,祁良秦其实也没有听的太明白,但想到谭青青竟然对自己的青梅竹马这么狠,也是没有打算将来继续和他做朋友的吧。
  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算了算了,都过去了,如今也算是皆大欢喜,各得所需了。
  “不过你大哥瞒的很紧啊,刚才在外头跟他说话,真是一点异样都没看出来。”
  严松伟说:“我大哥喜怒不形于色,是不大容易看出来。他既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面对你,你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地面对他吧,这事提起来多少有些尴尬,大概大哥也是不知道如何提。咱们都当没发生吧。”
  祁良秦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面对严柏宗,还真是不容易。
  说到这个,他就真得很佩服严柏宗。他是不大能藏住事的人,这一点有点像严松伟。大概是性子有些浅,藏不住心事。严柏宗就真的是不动声色,他不但看不出严柏宗已经知道他们俩的事,更看不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留下的一丝痕迹。
  果真是他做梦么?祁良秦想。可是亲吻的感觉那么真实,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梦到过亲嘴,但是梦醒之后,亲吻的感觉就淡了,只记得自己梦到过接吻,但是具体的触感却烟消云散,这一次却不一样,越回味越是清晰。大概是回味的多了,淫心上来,甚至会浮现出严柏宗也回应他的吻的情景,如果这时候依然不加克制,那画面就愈发浓情蜜意,渐渐失真,疯狂。
  严柏宗风轻云淡,恍如高洁雪山,他却如火山岩浆,汩汩地冒着热气。这叫他面对严柏宗的时候,异常羞愧难当,就好像他的这块遮羞布,能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但是他知道挡不住严柏宗的,严柏宗的眼睛能看到赤条条的他,知道他的那块遮羞布扯掉之后,是个什么样子。
  药水输完之后,三个人就离开了医院。严柏宗打电话叫了司机老胡过来接。老胡开的是一辆加长型轿车,后面空间大,里头小冰箱小桌子一应俱全。祁良秦和严松伟坐一边,严柏宗坐一边,严柏宗从冰箱里拿了三瓶矿泉水出来,说:“还行,不太冰。”
  他说着就递给了祁良秦一瓶,要给严松伟,严松伟不要:“我这刚输了液,一肚子水。”
  严柏宗就把那瓶水放到了桌子上,自己打开一瓶喝了,喝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祁良秦,发现祁良秦偷偷盯着他的喉咙看。
  男人的喉头是个很性感的部位,随着吞咽的动作不断上下攒动的喉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性感。祁良秦心想,喉头也算是性器官之一么,应该是算的,大凡男人独有的东西,对于基佬来说,大概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祁良秦回想,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个基佬的呢。
  好像他开蒙的很晚,他是初中才知道男女情事,第一次看到男女做那种事的片子,已经是高中毕业的暑假。他那时候是乖乖仔,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好学生,没看过小说,自然也没有手机,对于同性恋,他只知道这个词,实际上却一无所知。
  他头一回知道同性恋确切地是怎么回事,已经是大学时候了,有一次无意间看小说,看到了一篇耽美文。
  那篇耽美文还是个悲剧,他看了之后很多天缓不过劲来,第一次被男人之间的感情所震撼,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陷入了对小说的痴迷当中。他为小说里的美好爱情感动,有时候想要恋爱的冲动也会异常强烈,但是奇怪的是,他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暗恋过什么人,他也看不出他身边有谁是同性恋,找不到同类人,因为畏惧将自己藏的更深,生活平淡苦涩,毕业之后的独居生活更是寂寞孤独,他觉得他或许是有一点点不正常的,他热爱的人物并没有真实地活在他身边,他的感情虚无缥缈,无所存放。
  然后严柏宗就来到了他的世界里,他那么真实鲜活,带着所有他喜欢的优点,满足了他对男人的全部幻想。这样的一个男人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他陷入这爱情里,简直是命中注定的事。
  很多同志都会叹息,说如果自己是个直男就好了,或者说是个女人就好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男人在一起,会埋怨上天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同性恋。祁良秦却从未有过这种念头。做同志自然是很痛苦的事,这种痛苦即便是腐女也未必能够体会。但他觉得自己身为男人,能和男人在一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他的痛苦从来不在于自己是个同性恋,而在于他没有相爱的人。
  他大概还是幼稚的吧,说得好听一点,或许算是纯粹天真,对他来说,身而为异类的苦和爱情比起来也不算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爱情更可贵。
  大概就是因为此,他对严柏宗有着这样火热的欲望和爱恋,他把他几十年积攒的欲望和爱恋都倾泻出来了。
  可是从前他以为爱情很美好,很甜。如今才知道,爱情它有很多种滋味,除了甜蜜,还有酸和涩,辣和苦,但酸涩也不是单纯的酸涩,苦辣也不是单纯的苦辣,真实的爱情打消了一些他从前对于爱情的一些虚无幻想,但是也更揪心,更叫人放不下,更刻骨铭心。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严柏宗,于是便低下头来,摸着矿泉水的瓶盖子。
  坐在严柏宗的对面,他觉得非常煎熬,有些透不过气来。于是他便往窗边挪了挪,将车窗打开了。
  已经是上午,阳光刺眼,外头的风是热的,吹乱了他的头发。想到严柏宗或许正看着他,他心里浮出一种矫情的忸怩作态来,他趴在车窗上,任凭风吹着他的头发,凌乱地在他眉眼上飞舞。
  但是严松伟却突然靠了过来,趴在他后背上,枕着他的肩膀问:“想什么呢,这么安静。”
  他的呼吸喷到他耳朵后面,祁良秦看着前面即将进入的林荫大道说:“我最喜欢这种路了,遮天蔽日的,夏天看一眼都觉得凉爽。”
  他话音刚落,车子便驶入林荫大道里,面上的皮肤能明显地感受到风一下子变了温度,凉爽宜人。
  “我不喜欢这种路,春天的时候到处都是飞絮,烦死人。”
  严松伟坐正了身体,忽然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说:“你让我靠一会。”
  他说着便横躺下来了,后背靠着他。祁良秦想动,扭头看到严柏宗,忽然停住了,老老实实地趴在车窗上。趴了一会,他偷偷侧头去看严柏宗,却发现严柏宗正看着他,他赶紧又扭了过去,抿了抿嘴唇。
  空气里有一种暗潮涌动的暧昧,像是这夏日的风,温热。祁良秦心想,严柏宗如今刚知道假结婚的事,能够如此平静地接受他已经很不容易,此时此刻,他可要把狐狸尾巴夹紧了。
  因为没想到严柏宗竟然这样包容,所以他有些后悔昨夜的偷吻和今日送上去的那条内裤。他做这两件事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他可真是贼心不改。
  他仰起头来,看着那几乎将夏日阳光全部遮住的法国梧桐树,听说有一个城市,也种满了这种树木,是一个人为了他的娇妻所种。这人虽然毁誉参半,但这爱人之心,也叫人心生向往。
  他趴在车窗上,微微侧过头来,看到严柏宗已经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于是他侧趴着,看着严柏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觉得这男人真帅,实在让他没办法不喜欢,这就是招人犯罪的一张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