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节
作者:无罪      更新:2022-08-31 06:27      字数:4154
  门内不再言语。
  夜策冷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刚刚动步的瞬间,门内显得有些空洞的声音却是又响了起来:“有件事情我并未记录在呈报上。白山水走的线路有些问题,她似乎特意去过一些街巷。”
  夜策冷霍然转身。
  ……
  一名黄袍修行者从马车上走出,双脚踏在岷山剑宗山门外的一片林地外的绵软草地上。
  岷山剑会已然结束,前来观瞻的各修行地师长以及一些朝堂官员却还未全部散去,看着这名修行者身上的黄袍,再感知这名修行者身上的气息,他们便都明白这名黄袍修行者来自何处,眼神里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
  这名黄袍修行者行事却极为恭谨和低调,他和岷山剑宗负责接洽的一名青衫弟子低语了数声,便返回马车之上,安静的等着。
  想着宫里那名尊贵的女主人的心情必定不佳,各修行地的师长以及朝堂官员不敢刻意停留,甚至有些原本还要停留一些时候的都提早离去,这片林地周遭很快变得越发清幽。
  岷山剑宗的青衫修行者去了又来,张仪沉默不语的跟在他的身后,穿过林间,走向黄袍修行者所在的马车。
  那名黄袍修行者已经直接通报了他的身份和来意,只是张仪不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怎么会让那名尊贵到了极点的女子特意做出这样的安排。
  所以越是接近这辆马车,他越是觉得惊心动魄,越是觉得不安。
  在看到张仪的身影时,黄袍修行者便从车厢中走了出来。
  然后他远远的便对着引路的岷山剑宗修行者以及张仪微躬身行了一礼。
  “娘娘让我将这封信转交给你。”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看着退到一边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和走到面前的张仪,这名面容恭顺的黄袍修行者平和的说了一句,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张仪。
  张仪的面容瞬时变得苍白起来,在未接触这封信笺之时,他的双手便变得颤抖起来。
  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他微垂下头,拆开了这份信笺,看着内里那些娟秀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字迹,他的双手变得更加颤抖。
  “我知道了。”
  在连续看过三遍,确认自己没有错漏任何一个字,也没有领悟错任何一个字的意思之后,他对着这名黄袍修行者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我同意这样的提议。”
  黄袍修行者看着张仪苍白却开始变得坚毅的面容,看着他依旧不住颤抖的双手,伸出手来,似乎要收回这封信笺,然而在他的手指刚刚接触到这封信笺的同时,这封信笺便被一种柔和的力量激碎,直接化为细微的飞尘在张仪的手中散开。
  这是一种强大的修行境界,然而这样的一名黄袍修行者对于皇宫里那名完美女子而言,也只是一名寻常的传信者。
  岷山剑宗的山门里,青玉山道一侧的山脚下有些院落。
  一些新入门的弟子,或是像张仪这种即将入门学习的弟子都暂居此处。
  张仪回到了他暂住的院落,没有和独孤白等任何一人打招呼,便关门进房,展开了纸笔。
  他的面容依旧苍白,但是双手却已经恢复稳定。
  他安静的写了一封信,留在了桌面上,然后推门离开。
  ……
  ……
  一条黑云在天空中缓缓流动。
  一只黑色的苍鹰穿过云层,倏然滑过一座黑色的山。
  黑色的山并不高大,没有生长一草一木,却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墓碑矗立成林。
  山外停留着一支御驾行伍。
  靠近山巅的一处山谷里有一座坟,坟前的墓碑是一顶小小的帝冠。
  齐帝一脸凄然的站在这个山谷里。
  整个山谷,整座山上,唯有他一人站立。
  在张仪安静的留信推门离开之时,他也在看着刚刚到达手中的一封密笺。
  他没有那么平静。
  在仔细的看完这封密笺的最后一个字之后,他直接哭出了声,哭得很用力,很凄凉。
  “若师!你是无怨的去了,可自你去之后,我却寝食难安,梦中时常见秦军虎狼之师破城而入,无人可挡。”
  “若师啊!岷山剑会刚刚结束,你可知长陵又出了一名和净琉璃,安抱石一样的天才少年。”
  “若师啊!想想真是苦啊……巴山剑场鼎盛之时,秦地已经出了那么多让人想都想不明白的天才,到了如今,却还是层出不穷,难道他元武真是天命所归么?”
  “若师啊!净琉璃和安抱石已经是各朝年轻人不及,再过十年,恐怕便无人可以抗手,可是出了两个这样的怪物还不够,现在却又出了一个。我们倒是好,你好不容易留下一个这样的徒儿,却硬生生的将自己和你一起埋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每念此处,我都恨不得和你一起去了啊。”
  “若师啊!要不是念及齐国百姓,我真恨不得和你一起去了啊。”
  齐帝哭得毫无帝王风范,涕泪横流。
  他身前的坟原本死寂而毫无变化,甚至连野草都未长出一根,甚至没有任何修行者可以感知到的异样气息,然而当他的哭声越来越响亮,坟头上的泥土却开始微微的颤动。
  明明只是黑色的泥土在颤动,却分明散发出一股看穿了齐帝般的不喜气息。
  齐帝瞪大了眼睛,止住了悲声,却是时不时的抽泣。
  那股不喜的气息更是不喜被打扰安宁般孤僻,变得更加锋锐起来。
  坟顶的泥土如烧尽的香灰被风浮动,其中一点黑光缓缓的透了出来。
  一株幽黑而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草从中生长出来。
  这株黑草只有一片草叶,生长出来之时还对着齐帝,但是转瞬之间,却是草尖对准了大秦长陵的方向。
  齐帝的抽泣声也止住,纠结了片刻之后,躬身对着这坟拜了拜,转身的瞬间,脸面上依旧带着泪光,眼眸深处却是染上了一层喜意。
  第十三章 首步
  “简直是胡闹!当我们岷山剑宗是城门楼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你也是蠢货!别人要送信进来,你就直接让她送信进来么?”
  一声声愤怒的训斥声不断在山谷间响起。
  听着身前中年男子的训斥,垂首而立,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年轻岷山剑宗修行者心中无比委屈,心想按照规矩,原本外面的人送信进来自己便应该带到,更何况那送信的人是谁?难道自己能够想拒绝便拒绝么?
  更何况谁会想到有人进了岷山剑宗之后还会选择留信离开?
  “胡师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声清冷而带着独特威严的声音自山道间响起,净琉璃的身影自山道上显现。
  “郑袖着人给张仪送了封信,张仪留信出了山门。”
  中年男子犹自气愤不止,若是往年勉强通过剑会的弟子也就罢了,今年这剑会比往年激烈许多,最后选出的都是可造之才,尤其张仪的表现在他看来更是出众。
  对于所有宗门而言,张仪这样的人比起纯粹会用剑的人更为重要,更可成为宗门不变的基石。
  “郑袖令人给张仪送了封信,张仪便出了我岷山剑宗?”
  净琉璃眼睛微微一眯,看了中年修行者一眼,道:“信上说了什么?”
  岷山剑宗的这名中年修行者收敛了怒意,将手中的薄薄信纸递给了净琉璃,同时说道:“只是说他在剑会之中原本便是因为夏婉让他才能晋级,他得之有愧,恳请我们将他替换为夏婉。”
  净琉璃面无表情的展开信笺,扫过一遍,淡淡道:“明明是个君子,要找些推脱之词,却顺便提及夏婉,倒是反而有些显得虚伪。”
  中年修行者虽辈分比她高出不少,然而这种宗门事物决断却需净琉璃拿下主意,所以听到净琉璃如此说法,他顿时皱眉道:“那我们该如何做法?也不知道郑袖到底威逼了他什么,令他做如此抉择。”
  “像他和丁宁这样的人,威逼是威逼不了的。”
  净琉璃看了这名中年修行者一眼,平静地说道:“张仪应该是比丁宁更注重大局的人,所以这最多只是一个交易。能让张仪做出这样的牺牲,只有可能是郑袖对于丁宁和白羊洞的将来做出了某种承诺。”
  顿了顿之后,她看着等待着她答案的中年修行者,接着说道:“在外修行和在门内修行有什么区别,他认定自己离开岷山剑宗之后便不是岷山剑宗的学生,那只是他自己的看法。对于我而言,这也正好让我们岷山剑宗可以多一名不错的学生。那夏婉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的确比其余那些所谓的长陵才俊要高出好多。”
  中年修行者微怔,他看着她还显得有些青色的面容,心中却不由得生出极大的敬意。
  净琉璃这样的怪物,也的确比长陵的许多人高出好多。
  “很多人会变,但张仪这样的人却是不会变的。”
  净琉璃看了中年修行者一眼,转过头去,看着山外,淡淡地说道:“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大局,都是舍弃自身而想要他的师弟们能够有更光明的前程,所以师尊也应该很放心将一部合适的剑经放到他手中。”
  中年修行者没有在说话,只是颔首表示认同。
  ……
  薄薄的信纸落在了丁宁手中。
  丁宁认真的看完了信纸上的每一个字,然后缓缓的对着耿刃点了点头,便将信纸收起。
  看着他真正平和而非故意装出来的情绪,耿刃轻声道:“看来你真的不怎么担心你师兄?”
  “像我大师兄这样的人,虽然有时候婆婆妈妈,但是永远要比我这样的人更受欢迎。”丁宁看着他,微微一笑,“喜欢他的人永远比讨厌他的人要多,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耿刃想了想,道:“你不关心薛洞主葬在何处?”
  丁宁微嘲道:“既然她可以让我大师兄离开岷山剑宗,不管薛洞主葬在哪里,想必一定会很风光。”
  耿刃看了他片刻,也摇了摇头,轻叹道:“其实你的最大缺点就是太过老成,有时候相应你的年龄,在长陵生存,还是天真些好。”
  丁宁道:“最后还不是一样?”
  耿刃不再和他探讨这个问题,目光落在丁宁枕边那本打开了一半的剑经,道:“你看得怎么样?”
  丁宁看了他一眼,“若是你现时已经准备好让我回长陵,在我到长陵时,应该便好了。”
  耿刃怔了怔,道:“领悟这件事,对你果然不是什么问题。”
  丁宁点了点头,道:“这的确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你帮我想好了……有什么样的大功可以让我尽快接触到你所说的修炼真元的功法?”
  耿刃看着丁宁,认真道:“只要你身体恢复得足够快,还是可以想办法的。”
  丁宁不再说话。
  耿刃却是接着说道:“有个师伯会陪你回长陵。”
  只在他这句话响起的瞬间,虚掩的房门便被推开,一名面容黝黑的男子便走了进来。
  明明只是一名低眉顺目,沉默不语的男子,然而在看到这名男子的瞬间,丁宁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块黑色的岩石。
  紧接着便是越来越多的黑色岩石出现在他的面前,拥堵住了所有空间,令他几乎无法呼吸。